昨晚的饭前，就是他打了我的电话，叫我来一趟大学城。我告他不知道在哪，他竟然直接画了张六亲不认的地图给我……还好搭着学长的班子一起过来了，不然按照我的路痴本性，南面的大学城我说不定往北走。
去和服务员说了两句后，徐瀚海在我身后跟着出了餐厅门口。
“昨晚上，不是说谁都不带人过来么，你这一套我完全看不懂啊。”走在午后的道路上，我回身看着面前的少年，一如既往的漠不关心脸，完全不像有求于人，时时刻刻一副我是大爷的模样。
“他非要跟过来，我也不好说什么，我没有跟你发微信？啊不，我没有你微信。我没悄悄给你发短信？”
“啊？短信？”
抽出手机找了一阵，才发现一串陌生电话号码在我上课时发了一条短信，具体内容就不看了，这算是我的问题吧……上课时被教授的问题雷得灰头土脸，没有注意到。
“但是徐瀚海，他要来不是也可以找个理由退掉么？”
“不过你刚刚那波操作我确实是没看懂……”
“因为必胜客比较方便啊，买了单可以坐那里一个下午。他中午爱犯困睡着，这不是也把他搁在那里甩掉了？这不挺好的么？还挺自然地糊弄过去了你为啥出现在这里，完美得一批！”
“把他就搁在那里睡着了真的好吗？”
“等店员叫醒他的时候我早就回家去了。”他三拐两拐走进了小巷子里的一个甜品店，进店便大叫道：“老板儿？来行一，饿不，俩外个叫甚来了么，啊，雪疯飞！（老板，来一份，不是，两份叫啥来着，对了，雪纷飞！）”说罢掏出手机，老练地扫描了柜台上的二维码付钱。
“海子来啦？马上，马上哈！”
“你们那片儿也没前鼻音？”听了他颇有风味的家乡话，我也对他有些兴趣了。
“是了。”他回答的时候，要么很长，要么很短，没有其他的因素掺和进去。
“不过把孙芷棋撇在店里还是感觉有点不厚道。”我坐在吧台前，店主忙活着做甜品。
“那又咋了，有暖气有沙发，我可坐在冷板凳上跟你谈话。”
“倒也是。那您到底可不可以图穷匕首见了？”
“行啊。”他摆正姿势，“首先我要跟你说哈，我是因为知道你算是个明白人才来找你的，别把这事拿出去乱说。”
神神秘秘的，我先答应再说。
认真问我：“你告诉的老孙说你和阿，周思离要去晋祠玩儿？”
“嗯呐。”他这一问，我有了点预感，不是什么大事，但也不算小事。不是，他告诉你啦？”
“那就对了。”面前的少年长舒一口气，扬眉说：“注意一点，不要让孙芷棋他看见你们好吗？”
“……啊？”没等我考察完孙芷棋的忠诚问题，我就被他近乎无理的要求弄蒙了。
“简单说，就是明天孙芷棋也会去。避开孙芷，不要让周思离和孙芷棋在这个假期内碰面。就这样。”
“理由？”
“避免核爆炸。”
撇鬼呢你。我不置可否。
他似乎知道我没有会意，于是补充道：“我是说二人间关系的核爆炸。”
“嗯？”不得不说，他成功让我关注起了这件事。
“……唉。直说吧。”他的狐眼透露了几分讥诮，“孙芷棋要向思离告白，就这样。”
“……哈？”我一口饮料呛了一下。没想到啊。
“我希望阻止这场闹剧。”徐瀚海拿了个勺子挖起雪顶，“就是希望他知难而退，像以前一样不了了之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要来找我啊。你有这么明确的答案，直截了当地告诉孙芷棋说根本不可能不就行了？”
“……因为他是个理想主义者。直接和他说是不会有作用的。而且我们从小玩到大，我跟他说的话就像他跟我说的话一样，都不会当真的。”
“你难道没有与思离在工作时告诉她要避免这些吗？相信你们的预谋也算不少了吧。”
“说到这里我也就纳了闷了，你干嘛告诉他你们要去那里玩儿？”
“我哪里知道他是要告白啊！神经啊他，我本意是想他似乎对思离很有意思，每天下课不是睡觉就一定是和思离谈话，谁知道他要直接唱大戏啊！”怒敲两下桌子，表示心中不快。
“这戏班子可有一半算是你请的，所以我才来找你商量。咋办？” 徐瀚海在转椅上转了一圈儿，回头来瘫了个手。
看他这幅态度，我反而微愠了。凭什么料定别人的感情如此脆弱啊？
“该咋办咋办嘛。他俩表个白撞过墙，以后就没事了呗。”想学他的样子想转椅子，腿够不着地，只好直接摊手。
“那样他俩说不定就真崩了。”徐瀚海摇头，“二人的世界认知可以说是天差地别，他们的恋爱观也是两个世界。我说个题外话，你对爱情如何理解？”
“两个傻蛋犯傻。”
“那也许是孙芷棋的想法吧，我感觉你好像在敷衍我。”徐瀚海不满地。
“我哪里知道爱情是啥玩意儿啊。”嘴上这么说，我却在心里想着：
能不害怕我的伤痕，身高，不看我的过去、现在的人，我也许才会考虑。
那些拿这些缺陷嘲讽我的人都赶早了投胎去吧。
“你看，这就是世界观的差距。”徐瀚海从旁边的盒子里抽了张扑克，是黑桃A。
“知道这张牌的意思吗？”
“死亡。”这是世界大战时候的事。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。
“世界上有的是人不知道。也许就像这张牌，思离在全知的整面，但我肯定孙芷棋的想法还十分平面，处在阴面。”
徐瀚海将黑桃A放回去，“他把与思离的感情当做命里唯一的光，想要她救他脱离苦海。父母的厚望，他的理想与他家的巨大矛盾。我真怕他会因为此而崩溃。
哪那么严重啊。为了爱情要死要活有必要吗？
“可是思离也是艰难地讨生活的人罢了。她救不了他……甚至二者会相互拖累。那样可就先拖累了思离——”
“你看，还是不想思离受苦。”
“没有的事。”
“那就先不说这个了。”我转移了话题，“你们仨”
“我们仨，在初三认识的。”
“那很简单啊，这就是日久生情嘛。”
“我也这么认为的，但是我了解之后才清楚，他仅仅是单相思，显然周思离完全安于现状，无论是和身边人的关系，”少年拿塑料勺子指了指我，“还是现在的工作。”
对于他所说的，我有了一个比方，便把自己的塑料勺放在指尖保持住平衡：“你是想说，思离2的生活就像这一根勺子，尽力维持着平衡。”
“但是老孙如果介入，”他在我手边一划拉，掌风将塑料勺刮在了地板上，“哪怕一点点不利的影响也会影响她的现在。”
“哇，我的勺子！”
“……抱歉哈。”他从台上又拿出一把给我，“所以我认为你作为思离少有的朋友，是可以协助我的，对吧。孙芷棋的这次行动，简直就是胡闹嘛！”
“不是，凭啥啊。你们三个人的事儿找我干嘛？”我加紧吸两口饮料随时准备跑路，他们三个人的事我可管不了。
这家伙一愣：“不是我们三个人的事，是他俩的事。”
“嚯，那你为啥这么上心啊？还一直是在从思离的角度来想，你这是……”
“……”他沉默了一下，但让我感到出乎意料的是他并没有脸红。
“因为如果周思离受了影响，班里的事就没人做了。我绝对不想干这些麻烦事儿。”
“你看看你。人家都说宁拆十座庙，不毁一桩婚呢。你倒好，过来跟我谈这种东西。我才不接受嘞。”
……无法被这种离谱中透着一点自私的理由所折服。
“可真是麻烦您老人家了。让人家自己决定自己的事儿就行了，大不了你累一些也可以。我不也一开始不想当体委么，结果我还是做的很不错嘛。”
“不好。这涉及我的原则。”
“……你的原则就是推卸吗？”
“我只希望一切在最应该的时候保持最应该的状态，从我的角度来看。”
不好，这位病的有点严重。我揉揉太阳穴，以让我保持思路清晰。
“我朋友不算多，他俩算是我少有的几个交心的了。他俩如果关系炸了，我以后的处境会有些尴尬的。”他现在才开始一口一口地喝饮料。
这家伙。早说的话，就不用那么多篇幅了嘛。
简单的三角关系，想要我帮着继续维持这种微妙的感觉——我把胸腔底的叹息吹进饮料，化作咕噜噜响的泡泡。
“好无聊的理由。听了这么多可是我没找到帮你的理由啊。”摇摇手里只剩碎冰的杯子，我轻描淡写地说。
“随你咋想。我也就是想试一试。如果明天遇到了，老孙失败了，拜托好好安慰一下思离。再见。”他看我不给他解决，一仰脖把饮料喝干净了就起身走到店门口，头都不回。
“没说不帮你啊。”
他站住了，没有回头。
喝干了了的饮料摆在一边，“我只希望换一个计划 ，具体的话，我能帮就帮哦。”
“如何？”
“你，和他，跟我和思离将计就计，巧遇之后你跟思离，我跟孙芷棋，交叉着把人领开，按两条线路来走，之后再集合。我估摸着孙芷棋的性格绝对不会在附近有熟人时表白。把这一天混过去，剩下的你们听天由命。接受吗？”
“你必须要他俩见面吗？”
“我和他说好了的，我才不要失信嘞。但是我会在他来了之后就找借口让你带走他的。倒是你啊，不想想到哪里去拖的时间更长一点吗？比起莫名其妙地避开他，让他莫名其妙地哑火不就很好吗？”
齐耳发愣了三秒，笑了：“老油条啊。佩服，佩服。”
“动动脑子想想谁都想的出来！我只是假装和你谈论，心里一直在想办法啊。”
“就照你说的办。我去准备搅局了。现在咱俩在一条船上了……暂时的。”
“行，忙去吧。”我打发道，顺便把饮料上的雪顶吃掉。
“……”他脸憋得通红，半天说不出话，只好双手合十：“多谢。别告诉老孙。”便离开了。
……唉，本以为明天能轻松点呢。结果又要变得勾心斗角起来了。就当是为思离好吧。
我把杯子丢进垃圾桶，准备出门，却被店员大叔喊住：
“姑娘！你还没给钱呢！”
这个徐瀚海，竟然只付了他那一份的钱？
……咒你这辈子没女朋友，吝啬鬼。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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